第十二章(四)(1/2)
人徐徐多起来了。有佝偻腰的老汉,有顶帕帕的婆婆;有抬头挺胸的壮汉,有凶暴嘴快的妇女;有东瞅西看的小伙,有淳朴漂亮的女人。赵俊良却注意看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个吊带开裆裤。他一手拉着他奶奶的衣角,一手伸到裆里玩着他与生俱来的玩具。他指法熟练、神情坦然,显然不是初次“**”。现在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一边揉着下体一边道貌岸然地看着赵俊良。赵俊良不笑,他也不笑;赵俊良一笑,他照旧不笑。赵俊良蹲下身子说:“让我也玩一下你的牛牛子。”他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马碎牛不以为然:“跟碎娃有啥耍的!走,到西边地里看女婿走。”
赵俊良刚站起身,就听见蹊径前边有铁器击打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他惊讶地问:“那是啥声音?”
“那就是你适才问的叫街的。”秃子佝偻着腰抢着说。
赵俊良急走几步,很快就望见了一幕令他心惊胆颤的自虐演出。
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精赤着上身,裸露着黑瘦的胸膛,手持两把板斧一样的大刀片儿,每走一步就一左一右地用力在自己的胸膛上猛拍下去。他还玩出一些名堂:时而将两把刀并在一起,对着胸膛拼命拍下;时而反手握刀,就敲的肩胛骨嘎嘎地响。他面带微笑,一瘸一拍;两把刀名堂翻新地碰撞时发出仓琅琅清越响亮的声音,引的人们纷纷驻足寓目。
赵俊良很是受惊。他难以明确,那由一张薄薄的皮肤和两排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组成的胸膛,如何能经的起如此猛烈的击打?他难以明确这种非人的自虐行为和目的。正待询问马碎牛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些年岁大的妻子们解开了手帕,恻隐地将一分、二分的零钱丢给了他。
赵俊良明确了,原来叫街是通过自虐手段来激起别人的同情继而到达要钱的目的——说到底照旧属于乞讨的行当。只不外他的方式让人战栗、他忍受的痛苦让人同情、他真诚的微笑让人心碎而已。赵俊良恨不得掏身世上那仅有的一块钱尽数送给他。
叫街的越来越近。离赵俊良三四米远时突然拐向了路边的地摊。那里有一个卖农具的老汉。农村的集市,终以卖牲口和卖农具的为主。这两种买卖算得上是集市中规模最大的生意了。
马碎牛看到叫街的节奏鲜明地踅到了卖农具的摊子前,兴高采烈地对赵俊良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赵俊良问:“为啥?”
马碎牛笑得幸灾乐祸。他说:“这卖农具的是兴平人,大人们把他叫‘王师’。他每个星期天都在茂陵车站摆摊子,谁都认识他。平时吝啬的了得!为一分钱能跟你争上两个钟头。你想,他咋可能给叫街的钱?叫街的呢,也不是好打发的,个个壳子硬,一般不给钱是说啥都不走!这两小我私家遇到一块,嘿------”
赵俊良不等他说完就急遽围上去看。
那王师果真吝啬。任凭叫街的翻新名堂、将双刀在胸膛上拍的震耳欲聋,就是不理不采。他两眼清静地看着自己的农具,头也不抬。有主照料价,就热情招呼;只是声音略大了些儿。问价的走了,或者是生意做成了,他就继续定平了脸,再搭蒙下眼皮儿继续看着眼前的农具。
叫街的也是翻过山、淌过河的,走南闯北啥样的人没见过?今儿遇见个硬骨头反到激起了他的满腔英气。一种职业的自尊使他笑的更甜、拍的更猛、走的更近,两把大刀只在他的胸腔和王师的头顶之间翻飞翔动,将一个瘦弱的腔子硬是击打出了鼓一样的巨响。两人一坐一站、一恼一笑、一静一动,僵持着互不相让。有人想买农具,一看这架势,无奈一笑,转身就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情绪就越发高涨。人越来越多,圈子越围越大;逐步地就有人起哄。
“王师,给俩钱让走了算了,看拍的可怜的。”
“王师,说啥都不能给!咱铁公鸡的名声也不是一日两日挣下的,不能瞎到一个叫街的手里。”
“叫街的没眼色,石头那能捏出水?我看你拍到天黑也是白拍。”
“王师,寻人借上二分钱给他,横竖你也不还。”
“叫街的,赶忙走!不要说你拍红胸膛,你今儿就是把脖子抹了也休想见到一根钱毛。”
“王师,收摊吧,换个地方再摆;我就不信他会撵着你要。”
“分分钱的事麽,打发了算了。”
“王师口袋都是一毛的大票子,给他一张畏惧他找不开。”
“王师,不用怕,撕个角儿还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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