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驱赶常山王张耳(2/2)
蒯彻向西北一拱手:“自赵王临中山,外臣领王诏,多次遣使入灵寿,之前外臣也曾亲往,皆为促请赵王入代,我王虚位以奉赵王为君。然赵王谦辞,言我王率先反秦立国,且代地世为武安君(李)牧镇守,代民恒拥戴之,所以只愿赵代世代友好。”
他话锋一转:“然大王据常山,赵王却邀代出兵协助请大王离赵。我王与大王皆赵臣,赵王不欲逐我王,却请大王去国,大王又当如何?”
李左车是不是真的请赵王歇到代王称王,这事儿除了赵代两国君臣外,没人能知道,所以蒯彻的话是真实还是谎言,张耳完全无法反驳,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蒯彻说了,赵王不想取代李左车为王,但又请代国出兵赶张耳走,那赵王是什么心意却任是谁都能知道。
张耳对蒯彻的说法无言以对,就改了个方向:“赵王荏弱,赵相馀于暴秦来伐时又畏秦如虎不敢战。寡人从项王伐秦,将暴秦赶回关中,还山东一个无暴政的天地。寡人自立国常山以来,百姓安居,国政通和,邻国交好。赵相馀实是因与寡人有私怨而挟持赵王来伐,代王助之,是否闲愚不分?”
蒯彻心中暗笑,你张耳不过当了不到半年的王,所借助的是霸王的威慑之力,谈什么闲愚?
不过这种话不能放到台面上,所以蒯彻摇摇头:“我王尊赵王,大王逐赵王,大王非礼也。既然大王不为赵王所承认,那我王自当从赵王之君命,请大王离国。至于赵境百姓,既然山东已无秦之暴政,那么在赵王治下,一样也能安宁生活。赵王既然都没有取我王而代之之心,自然也不会与邻国相仇而致使赵国再起战乱。”
张耳冷笑一声:“代相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如果寡人被陈馀与代军共逐之,项王就会兴兵伐赵,而让赵国百姓又陷战乱?不止是赵,就连代王,恐怕也会成为项王征伐的目标吧。”
蒯彻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大王此言倒是非虚,大王乃项王所支持,若请大王离国,项王确有可能伐赵,复迎大王归国。”
张耳自得的笑容还没浮到脸上,蒯彻接着又露出神秘的微笑:“可是大王有没有想过,若赵王伐常山时,又有其他诸侯起兵伐如大王一般以臣逐君者,项王一身,又将先顾哪边呢?”
张耳一愣,随即想起以臣逐君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齐国和济北国的田都与田安,还有甚至连君王都杀掉的燕王臧荼。
韩广已经死了,燕国应不会再有什么内乱,那么蒯彻所说的,自然就是齐国。
胶东王市也要伐齐王都了?
蒯彻换上一副特诚恳的表情:“大王有没有想过,雒阳分封,最受害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赵王、燕王和齐王?”张耳被蒯彻一带,这句话都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蒯彻一脸的不赞同:“以外臣看来,雒阳分封中最大的失意者乃汉王也。”
“此言怎讲?”
“当初怀王分兵两路,上将军(宋)义与武安侯(刘)邦各领一路,并相约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后项王取上将军义而代之,领诸侯联军伐秦,至潼关而止步。汉王独领一军,亦驱秦入关中,至武关而止步。两者似乎相同,可汉王军在转战中还为项王联军扫清了不少障碍。”
蒯彻喘了口气,拿起早就备在案上的酒爵向张耳双手一举为礼,喝了一口:“可是雒阳分封,项王恃强而只与汉王一郡之地,自领楚地八郡,且将南郡予共敖立临江国制约汉王。大王认为,汉王冤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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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中西楚国共九郡,本故事中原属西楚的南阳归了刘邦,所以只有八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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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耳从来没想过别人冤不冤,让蒯彻这么一说,还真就觉得刘邦是够冤的。话又说回来,既然汉王当初没有统领诸侯联军的能力,那也是技不如人。不过张耳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越来越觉得蒯彻这时候扯上汉王,显然还有自己没想过的内情。
蒯彻看张耳面露沉思,接着说了下去:“汉王已经因临江王贪欲不足想夺南阳而反取了南郡,但汉王心中怨气未尽,所以外臣认为其接着还会取三川郡,这样一来,汉王据有三郡,若项王欲伐之,汉王也有足以支撑战事的粮秣辎重和卒夫来源。项王与汉王皆有强文勇武相辅,所以外臣认为,山东的安宁不过是暂时的,早晚汉王与项王会并立,山东战事会再起。”
“那么大王以为,义帝会支持谁呢?”蒯彻眯着眼睛看着张耳。
义帝自项羽杀宋义而取代之后就成了傀儡,可张耳也听说汉王夺临江国,义帝随后就承认了他的占领。傀儡是傀儡,但也占据了大义的名分,也正因此,项王才将义帝赶出了彭城。
虽然项羽的武力强大,又占有山东最大的一片领土,可如果义帝接着又继续支持汉王占据三川郡,项羽伐汉就失去了大义的名分。
张耳突然回过味儿来:“代相的意思是,赵相馀与胶东相荣,已经相约共同复国?而他们二人的行动,又是在汉王的授意下同时举事?”
“大王英明。”蒯彻赞叹着,这个张耳还不算蠢嘛,看来自己的这番游说已经现出了一道曙光。
“汉王要伐河南王而取其地,必然担心项王伐之。而赵相馀与胶东相荣又欲复国,那么在赵与胶东复国时,项王就无暇顾及汉王伐河南。”
“陈馀和田荣就甘为汉王所用?”张耳又现出讥讽的神色,“他们俩这么配合汉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相配合汉王,并没有直接的好处。”蒯彻辍饮了一口酒,“但赵与齐呼应,则可减少来自西楚的压力,因为若胶东相荣逐齐王都,则项王必先伐齐。至于相荣配合汉王……”
他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又举爵饮了一口酒:“则现在却无法与大王言之。外臣想,若大王去常山王号,离开赵地,往投汉王,则可知之。”
“你让寡人去投汉王?”张耳有些惊讶。
“然。适才外臣已经将汉王有可能的动向为大王刨析,若大王往投,以大王在山东义举中的名望,外臣想汉王必会大喜而欢迎。而且,外臣可代赵王和赵相承诺,允可大王带走二万卒及必要的辎重粮秣,作为向汉王输诚之意。”
张耳心中急速的开始盘算起来。
若赵代联军的目的只是复赵王之国,那就没有必杀自己的理由,但如果两方开战,只要常山军败,陈馀必不会饶了自己。
现在在开战之前代相不避矢石亲来城下游说,就是说赵代两军并不想跟自己火拼,死人不说,粮秣辎重的消耗也可暂时不提,单就这时代攻城战的旷日持久,就有导致楚国出兵来援而增加很多变数。
既然要让自己和平离开,游说者的最佳方式就是提供一条很具吸引力的出路。蒯彻不但提供了出路,还允许他带走两万军,这实在是大出张耳所料。
看来自己的常山国基本上保不住了,蒯彻的此番游说是不战而使自己全身而退的最后机会。
换个角度想,常山军有五万卒守城,赵代联军七万虽然比常山军多,但还没多到攻城必破的数量,想当初赵守巨鹿所面对的秦啸军可是二十万。
可自己军中也没有那个守巨鹿城的奇才李齐,而且代国要下决心赶走自己,还能继续增兵……
蒯彻也不催促张耳答复,而是在自己已经有一些吸引力的建议下又加上了一个砝码:“外臣有一友乃汉国客卿,此时正在大野泽一带访友。若大王肯纳外臣的建言,可一方面准备二万军的出行必需,一方面遣使持外臣书信前去接洽,外臣认为他定然欢迎大王引军投汉王,那么大王由赵往汉的路途安排,则亦无可虑也。”
“代相所言之友是何人呢,是否可明告于某?”张耳不再称孤道寡称本王,蒯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游说已然接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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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张耳领常山军二万出襄国,由代军“护卫”,经邯郸向南由白马津渡河水,在郦食其让彭越派出的五百向导军引领下,绕过殷国南缘,一路转进,最终于一个月后抵达韩国新郑,韩相张良专程从都城阳翟亲往新郑迎接,代传汉王诏,赐张耳汉国将军符信,封上柱国。汉王请韩国暂且安排张耳军在新郑附近驻扎下来,粮秣等暂由韩国周转供给,汉国立即运粮到韩国补充。
于赵代联军伐常山时,济北国西部遭遇大股无名流匪侵袭,被夺数城。济北军前往驱逐,却被打的大败,济北王急请齐往田都救援。
这股流匪自然就是投靠了胶东国相的彭越,奉国相田荣令,侵扰济北以调动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