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訾奶娇宛如人体模特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窗棱上,目光投向远处,入夜的街道华灯初上。
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声响起,年轻的邮递员俊秀出现在十字街口。俊秀抬头看到了二楼的少女,笑着和她打招呼。俊秀长得人如其名,笑容亲切温暖。訾奶娇看到俊秀,惫懒地抬起手向他挥了挥。她的胳膊像灌了铅似的,一抬起就往下坠,头耷拉着靠在窗棂上,对俊秀笑的那一下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俊秀是个乐观开朗的青年,没有留意到訾奶娇的异常,对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吹着欢快的哨子消失在转角。俊秀的家离“桃子屋”不远,他和那个闯空门的酒鬼一样,都是“桃子屋”的邻居。虽然把他俩扯在一起说对俊秀很抱歉,但无论好人或坏人、好看的或难看的,无数人生活在同一街区,彼此之间总会产生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关联。就像酒鬼贪恋“桃子屋”里的钱财和美色,而俊秀对这里的女孩儿情真意切。
訾奶娇此刻思绪纷繁,脑子里混乱不清。白天紫藤花园里的一幕持续刺痛她的心,就像烛油滴在她的心尖。强烈的痛感迫使她躲避现实,只想先把眼下的时间熬过去。后面该怎么办才好呢?那或许是明天或者更远一点的问题了。花椒和百合熟知她的性情,两人也不在她跟前聒噪惹她心烦,默契地去了楼下准备晚饭。
纪之和妍的身影在訾奶娇的脑子里作祟,比蛊虫还要顽固。她好不容易短暂忘记了,俊秀一出现立刻又把纪之带了回来。俊秀的头发、眼睛、鼻子嘴、蹬车的动作和他挥手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想起纪之。虽然纪之和俊秀并不相像。为什么呢?这个问题让她感到焦灼和痛苦。难道就因为他俩都是男人?不,他们实在太不像了。那是为何呢?天啊!她猛然意识到,哪怕刚刚从巷子里窜出的狗也能让她想起纪之,因为它和纪之的金哥拥有一样的毛色。难道这世上一切有形有声的动物都能让她联想到纪之吗?不,可不仅仅是动物。她看向街对面那栋私人别墅,那青褐色的外墙和院子里的松树,难道不是和纪之家的一模一样吗?
何止是这些。此刻訾奶娇才知道爱一个人会把眼前的万事万物都想象成他,自己亦寄生在他的吐息之间,一离开就会断氧窒息。
訾奶娇紧紧地揪住胸口,重重地甩了下头。楼下又一阵玲声,大冢卖力蹬车的身影飞快地从她眼底掠过。他的车篮里放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大号购物袋,车把上还挂着城郊最著名那家“中华楼”的烧鸡,看样子是赶回家为他的妻子女儿做晚饭。
訾奶娇目送大冢离开,想起前两天纪之学着为自己炖汤的情景,不由得哽咽了。百合和花椒劝了很多次,她才勉强吃了点东西,吃了也是食不知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下的也是百合在回程路上买的“中华楼”的烧鸡。
“这就对了,不管有什么事,开心还是不开心,饭总是要吃饱的。”
“是啊,千万别饿着自己。”
花椒和百合第一步计划成功。她们认为人只要能吃能喝能睡,纵然天大的事也过得去。
三个女孩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商讨眼前的难题。訾奶娇大多数时候沉默着,不想说话也不愿好友跟着心烦,但两人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一定要帮她拿个主意。
“快,给纪之打电话吧,说不定打了电话你会发现自己白难过了半天,一切都是个误会呢。”
花椒把手机塞到訾奶娇手里,就差帮她拨号了。
“哎呀你别磨叽了,快打吧!”
百合是个急性子,恨不得抢过手机她帮她打。
訾奶娇正在犹豫,突然电话铃响了,是纪之。
“快接呀!”
百合忍不住帮她按了接听键,訾奶娇只好拿起电话。
“纪之吗?我在家呢,我们吃过了。花椒做了汤,还吃了呃……”訾奶娇看了一眼花椒的口型然后说:“嗯烧鸡。在哪儿买的烧鸡?好像是城郊的什么店里……对了纪之,今天我去神爱公园看紫藤花了。”
訾奶娇说完停了下来,电话那头纪也沉默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吗?”短暂停顿之后纪之说:“我今天下午也去了,可惜没看到你。你呢?看见我了吗?”纪之突然问她。
訾奶娇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没看见?自己不如纪之诚实;说看见了?自己恐怕会和纪之走向无可挽回的结局。
“看见了,你和那个女人一起赏花。我就在你后面,没有叫你。”
訾奶娇思之再三,还是认为爱与恨都应真实,自欺欺人的谎言换不来爱情。关键时刻,她既是睿智的也是勇敢的。
“哦,是这样啊,原来你看见了。”
纪之的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一丝痛苦。或许他并不愿意说谎,但要说出伤害她的实话太难了。
“纪之,为什么骗我去了外地出差?就是为了和她去神爱公园约会吗?”
“不是的!”纪之坚决地否认,“奶娇,我绝不是有心骗你。其实我今天中午就回城了,本想给你个惊喜,可刚一回家就发现妍在家里等我。她再三跟我表白,希望我接受她的心意,还约我下午去神爱公园许愿。我当然拒绝了,可我父母责备我不该这样鲁莽地拒绝,劝我下午同她出去走走,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要经过两人互相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所以你就答应了是吗?”
訾奶娇冷冷地问,但心里却稍微舒服了点,她一万个愿意相信纪之是被逼无奈的。
“是的,我答应了。对不起,奶娇,我不是存心骗你,我是真的想和她说清楚,不想让家里人再来烦我。”
纪之言词恳切,还说自己在出租屋等她。她拒绝了。她不说自己心累,只说逛了一天公园身体疲惫,就这样搪塞过去。纪之很失望,但没有强求。两个人别别扭扭地结束了这次谈话,心里都觉得难受。
纪之因为妍的纠缠和家族的压力而烦恼,他迫切想得到女友的支持,可她的态度出乎他意料的冷漠,这让他很担心。他认为紫藤花园的事很严重,害怕她承受不了打击,想最大限度缩短她因误会而痛苦不堪的时间,想在谈话结束之后立刻见到她,安慰她鼓励她,让她坚信自己对她的爱。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她,可她拒绝了。她明明可以来自己怀里尽情哭泣,骂也可以打也可以,她为什么不呢?纪之对她的过分冷静感到费解。
訾奶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很大,可什么也看不清楚。屋里的灯熄灭了,整个“桃子屋”都安静下来。女孩们儿多在梦乡里沉睡,只有訾奶娇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低语。
訾奶娇的床在花椒和百合的中间,她无论怎样辗转反侧,花椒和百合都凑在她的眼前,和她一样睡意全无。那幽暗的、可怜的几缕光线投射在百合的脸上,她的脸就像个模糊的面团,五官轮廓尽失,甚至连表情都看不清;左边的花椒在被子里像蚕一样顾涌着,发出“悉悉娑娑”的声响。三个人集体失眠了。
“奶娇,你要是睡不着就和我们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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