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2)
竹先生擎着这一颗香饼,轻声念道:“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心清无暇数龙涎;乞与病夫僧帐座,不妨公子醉茵眠,普熏三界扫腥膻。【】”
说话间,双眸盯着这貌不惊人的香饼,眼神脉脉,却仿佛看着一个久别不见的好友一般。
客厅内悄然寂静,众人均都不敢出言打扰。
竹先生念罢之后,长笑三声,又道:“好好好,妙妙妙,果然这一趟京城并未白来。”
小唐虽不知这究竟何意,但毕竟竹先生已经应承了,当下便欲催先去应公府,不料肃王问道:“先生,这究竟是何香,有什么了不得之处”心中想到小唐方才所说,这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所制出来的,看着又无惊人之处,怎能如许了得
若非不敢质疑竹先生之能,换作别人如此,肃王早就命叉出去也。
竹先生才欲说,忽然打住,道:“请王爷恕我失礼之处,只是我瞧见这样的异样之香,未免轻狂了,这唤作玲珑香,是极难调制出来的,佩戴者肌肤生香,能保灵台清明,消倦忘忧故而我才见猎心喜。”
肃王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只是本王并不曾闻见有多大的香气”
竹先生呵呵了两声,道:“并不稀奇。”说到这里,便把香饼小心还给小唐,叫好生收起来。
小唐忙又放好了,仍把香囊塞到怀里去。
这边肃王仍是满腹疑问,不明白这“并不稀奇”指的是什么,不料竹先生话锋一转,又道:“我需跟这位大人去一趟,看看人能不能救,王爷,稍后再回来罢了”
肃王虽然不甚情愿,却不敢拦着,便只好答应了。
当下竹先生便带着张烨,随着小唐出了肃王府,肃王早命人准备了马车,竹先生跟张烨便上了车,小唐在外骑马,便往应公府而去。
一路上,小唐随行车厢旁侧,心中仍是半悬着心,正行走间,忽然听见车内张烨问竹先生道:“师父方才在王府里有欲言又止之意,不知有什么不好说的”
原来张烨自小随侍竹先生身侧,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神情都极明白的,方才在王府见了异样,此刻才问。
竹先生哼了声,道:“肃王为人贪欲甚重,我倒是不好十分夸赞起来,若说的太多,反引起他觊觎之心”
张烨便问道:“既如此,这香果然是极厉害当真唤作玲珑香么究竟有何来历为何我见他们反倒不觉着怎么香的”
竹先生叹了声,道:“这香唤作透骨玲珑,佩戴的确能使人灵台清明,消倦忘忧,除此之外,又能和气血辟外邪,若是取而焚之,香气幽远可达数里,鬼神退避。”
张烨半晌才道:“果然竟有这么厉害”
竹先生道:“只是曾见香乘谱上有记载,究竟能否如此谁又知道呢毕竟配制之法早就失传了,若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儿,谁又舍得焚之试试看我也只是有幸十数年前曾闻过一次,这香味独特,因此记得十分深切。”
张烨道:“那为什么他们竟闻不到的”
竹先生又“呵呵”了两声,张烨笑道:“师父还是不要这般笑了,你这般笑之时,便很有讥讽之意,方才在王府里肃王问时,你也是这般笑,亏得肃王不明白,不然的话必然恼羞成怒。”
竹先生这才一哂说道:“俗人罢了,心智靡靡,双目昏昏,又岂能闻到这香,我同他再说一句也是多余。”
张烨忽然放低了些声音,道:“你说肃王也就罢了,可外头那位唐大人,他却不是心智靡靡双目昏昏之辈,为何他也闻不到”
竹先生道:“唉,此人虽然不凡,究竟非我辈中人,我只同你打个比方罢了:若此刻兵荒马乱,周围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匪,你当如何”
张烨道:“自然是速速避祸。”
竹先生笑道:“说的对。但你可知道,若是那位唐大人的话,他又会如何”
张烨一愣,道:“我又怎知道”
竹先生笑了一声,说道:“若是他,就会横刀立马,荡平贼寇,还一个清平世界,安泰盛世。”
两人在内说到此,小唐亦从头听到此,忽听竹先生问起张烨会如何之时,他心中便已经开始盘旋着若真遇上乱世,该当从何处着手,如何统兵,如何平贼,如何一步一步
还不曾打算完毕,便听到竹先生判他的那一句话,顿时之间整个人便有些愣了
车内一阵平静,小唐在外凝眸不语。片刻,才听竹先生又说道:“你眼前所见,是一个欲遁欲避的乱世,而他眼前所见,是待破而立的盛世,你们眼前所见不同,所感受到的自然也是不同,所以同一块儿透骨玲珑在你们面前,有人能察觉其心其意,其情其魂,有人却心另有所属,并不能见。”
小唐在外听着,抬手在胸前轻轻地一按,心中便想着竹先生在肃王府内所念的那一阙词:“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心清无暇数龙涎不妨公子醉茵眠”忽然想到若是应怀真念出来,又是何等的意境一瞬竟有些惘然。
说话间便到了应公府,这一番小唐便往内通报了,应老爷早听郭建仪说过此事,便忙请了进内,应竹韵作陪。
自有人领着到了东院,里头得了消息,除了李贤淑,其他诸人都退避了,竹先生袖着手入内,张烨便背着药箱等物跟在后头。
径直到了床前,竹先生低头看了会子,望着应怀真的病容,不由叹说:“巧者劳而智者忧,却不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又是何苦呢”
嘴里这般说着,便缓缓坐了,便轻轻捏住手腕替她把脉,目光所及,却见皓腕如雪,隐隐透着一股淡淡香气,不由又点了点头。
应怀真仍是动也未动,竹先生听了左手,又听右手,过了整整一刻钟的功夫才把应怀真的手又放了回去。
李贤淑已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有法子”
竹先生揣着手儿,思忖片刻,便道:“起因是受了寒凉,寒邪进了脏腑,后来又因劳了神,故而寒邪入骨,普通的药石自然无用。”
小唐起初担心竹先生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李贤淑不免受惊,此刻听他如此说,心头稍安。
不料李贤淑道:“先生说的正是,起初可不是因为受了寒么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听说院子里那几棵梅树开了花儿,便大半夜冒着雪去摘,自那夜之后就开始咳嗽”
竹先生闻言笑道:“有趣有趣,原来是用的寒夜雪梅,果然通透”
应竹韵却悄声问李贤淑道:“怀真做什么大半夜去摘梅花,这样淘气呢”
李贤淑也低声道:“可不是后来还把我一个天香百合的银簪子给磕坏了,也不知是淘些什么。”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心酸,当时因为应怀真如此顽皮,故而李贤淑曾骂了她一顿,却不料过了几日,应怀真便病倒了。
小唐在旁听着,面上不言,心中便记起那夜敏丽同他看应怀真送的香饼,上面模模糊糊地那印子当时不知是何物,如今想来,那岂非正是一朵天香百合的形状
小唐心中微觉酸楚,就看应怀真,心道:“你这孩子,这是在闹些什么若真的为了这个弄得自己不好了,可叫我该如何呢”
李贤淑同应竹韵说罢,又催问竹先生能不能救。
竹先生却回头又看应怀真,看了片刻,道:“这孩子天生灵透,悟性绝佳,然而行非常之事,自然惊神动鬼,若压得住便是不世之功,若压不住,可就祸及自身了。”
张烨在旁听了,张了张口,又没有做声。
李贤淑半懂不懂,求救似的看向小唐,小唐便道:“先生有通天之能,必然能救得了怀真。”
竹先生听到“怀真”两字,眉头一皱,道:“这孩子的名字,叫做怀真应怀真”
小唐道:“正是。”
竹先生便又问道:“哪一年,生辰八字如何”
小唐不知,李贤淑忙说了。竹先生听了,也不言语,紧锁双眉,拢着手指略动了动,张烨瞧见了,却知道他竟是在测算应怀真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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