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贵客盈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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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乃是张家顾老太君的六十大寿，张家从一个月前开始便向四处贵客发了帖子，因此打从一大早开始，张家大宅门口的小巷便被人堵得水泄不通。那门外一长溜的轿子一直排到了小巷外头，即便这样，还不停有人从四面八偏向这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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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张家全家开中门迎接了来自南京的中使，眉开眼笑地拜接了那二品太夫人的诰命封轴之后，就是没接到请柬的人也琢磨着乘隙来攀一攀关系友爱，这人怎么可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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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张家大宅门口迎客的笑到嘴角抽筋，报名的报到口干舌燥，收礼物记名录的记得手直哆嗦，跑腿送茶送水认真招待的磨得脚上出了水泡，就连加倍安置了人手的厨房和跑堂也泛起了严重超负荷运转的情况……饶是如此，冲着三倍的月钱和赏钱，一帮子人照样咬咬牙连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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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信此时正在瑞庆堂中笑容可掬地陪几个贵客说话，然而，虽然口中说着无数漂亮的话，但他的眼睛却在往外头瞟。他这么瞟着，别人忍不住也随着向外张望，心里却全都在犯嘀咕——这一位究竟是在看什么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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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倬没有官职没有功名，这瑞庆堂中招待的都是官员，他自然不能以白身穿梭其中，于是只在左右两个侧厅之中招待家中那些亲戚。只管他是张家正支，然而这其中有举人秀才，也有些人曾经当过官，他一个荫监生大多数时候竟是只能听人高谈阔论，自己不外赔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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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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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得这声唤，张倬连忙转过了身子，低头瞧见是儿子张越，他不禁心中一跳。四下里看了一眼，发现无人注意，他慌忙将人拽到了角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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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叫你好好陪着老太太么？你怎么跑到外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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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四弟在，那里还需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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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撇了撇嘴，旋即伸手指了指一边的长廊：“二伯母找了个捏词走了，年迈和二哥也随着闪了，就连大姐和二妹妹都悄悄退了出来，我站在那里岂非当木头人么？四弟一口吻连着作了三首诗，那些夫人淑人安人们全都盛赞格调清奇，这会儿祖母那里还能看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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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现在，他却在心里想，要不是张赳做的那几首诗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指不定他就要怀疑这个神童似的堂弟也是穿越而来的。因为无论是从显摆照旧从性情或是从其它各方面来看，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盛气都只能让他想到那一层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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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张倬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此话不应在儿子眼前讲。遂赶忙岔开了去。“既然老太太那里客人多。超哥儿起哥儿他们也都溜了。你不在应该也不打紧。你娘或许在后头忙着。你不妨已往看看。若是有能做地就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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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原本也是这个企图。但此时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笑吟吟地说：“爹爹忙着招待客人。想必也没功夫喝水。我正好让秋痕预备了茶。如今或许冷热正好。爹爹不妨喝几口润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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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张越挪开了拢在一起地袖子。恰恰露出了两手之中地谁人紫砂壶。张倬不禁露出了笑容。只管心感于儿子地孝顺。在伸手接过来之后他仍是不忘教训道：“待客地尚有你大伯父。你不要单单只记着我一个。别忘了待会让人给你大伯父也送一壶好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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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父？大伯父那里还用得着他献殷勤？刚刚经由瑞庆堂那会儿。他看到那几个当官地恨不得把腰折到地上奉承。几个官品稍低地更是已经揽过了端茶送水地差事。他这会儿去不是送上门去给人教训么？他可不想让人指着鼻子说什么不学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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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这么说。在老爹眼前。张越照旧唯唯诺诺应了。但一转身就把这么一句付托给抛在了脑后。转过长廊。望见不远处张超张起兄弟正在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他眼珠子一转便索性绕了道。那两个小家伙至少还曾经是祖母地心头肉。闯了祸也不打紧。他要是搅和进去就是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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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他们真地准备把顾彬推出去和张赳打擂台？不会到时候害了那小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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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么想着，张越便有些走神，竟是完全没注意到扑面有人急遽走来，于是结结实实一头撞进了人家怀中。这眼冒金星抬起头一看，他马上傻了眼。只见谁人头戴缁布冠，身穿白袍脚蹬青履的人，不是族学里那位杜先生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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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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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某人的一刹那，张越蓦然间想起上次月考之后他还没有去过族学，压根不知道效果如何，于是此时面临着杜先生那张招牌式的死人脸，他不觉心中惴惴。然而，让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族学塾师竟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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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年来学堂上课的时间不多，却能够用一个月时间将那本书看完，而且还能做完那张卷子，这天资毅力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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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杜先生板起面目训斥自己两句，张越也不会这么惊讶，但此时面临这货真价实的夸奖，他着实是瞠目结舌了。但这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醒觉过来的他连忙想到了父亲的付托，正预备启齿说些什么，却不意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大叫小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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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学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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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虽然没有出去见过那些官员，但在祖母那里见到了许多贵妇人，其中三品以上的也有几个，此时见人家咋咋呼呼嚷嚷的不外是个学士，他不禁以为希奇。这时候，他却突然感应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扭头一瞧，却见那杜先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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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在南京城，约莫不知道这位小沈学士的台甫。他八岁通《孝经》、《论语》、《孟子》，十岁能书真草，算是货真价实的神童。当今皇上登位之后重文臣，他和其兄沈度一同被召入秘阁，在南京城，他们兄弟俩被誉为巨细学士，最是受学子尊崇。老汉人大寿能够劳动他亲自来贺，你大伯父的体面着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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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大伯父何止是体面不小，这明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张越用脚趾头也能算出其中三味——张赳回来不外半个月，如今祥符县以致于整个开封府都已经传开了他的神童名声，此次来贺寿的小沈学士既然昔日也是神童，那么大伯父张信就能顺理成章为张赳觅得名师，更可借今日寿筵为儿子扬名，何止是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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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皱眉头苦思，徐徐露出了一丝冷笑来，却没注意到旁边的杜先生一直都在看他。于是，当他再次露出了一幅好奇的孩童嘴脸抬起头时，也就错过了杜先生脸上一抹奇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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