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2)
“是。当年始皇帝崩,帝星坠。原位帝星再现时,并非如此暗淡,甚至短暂超越过始皇帝星临崩前的明亮。然随后帝星突然生变,以致四煞并照。”南公为安期一一指出火星、铃星、擎羊和陀罗的位置。
“这是无道之君的象征,且为小人趁,虽有李斯、二冯等始皇帝的旧臣相辅,但目下看,这些辅星的星芒也似不久。”南公又将几颗辅星的位置指点出来,分析解说各星的特点。
当南公继续详说四煞并照的象征时,安期又问道:“楚虽三户,已应三煞,南公又言天星四煞,是否地上还当有一煞对应?”
就在南公抬头观天伸手指星刚要回答时,两人眼前的天象忽变。
帝星本就黯淡,此刻更是骤然间暗到几乎看不见,如一道暗影向下滑坠,一闪而灭。与此同时,一道流星光芒从东方划过,正好冲到帝星位置停下,然后光芒四射的闪亮着。随着流星在紫微宫闪亮,四煞星的光芒也骤然显得暗淡下来。
南公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星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期于占星一道不通,看到这一突现的景象,南公又不发一语,感觉有点奇怪,推了推南公,“南公,南公。”
南公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揉了揉眼睛:“老安期啊,刚说没有其他突变,这星象就有异变也,你我之前的推论,怕是会有差讹了。”
“如何变化?”
“暂时难说,你先休息吧,待我卜算一番,明早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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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阳光照在草屋门前。
安期走出房门,打了个哈欠,使劲抻了抻腰背。他虽然对观星不通,可昨晚的天象异动中,帝星坠,东来流星占帝星位而明,只是从这些表象上就可以猜测,有外来之人替代了秦二世皇帝,这个替代者让四煞星都暗淡了下来,说明或许秦并不见得一定会亡。再加上昨晚睡梦中所见……
少顷,南公也从自己的屋内走出,满脸凝重。安期看南公两眼红红的,显然是没有睡好。
“南公,可有结果?”
“帝星异变,之前的亡秦必楚之谶有可能不会实现了。”南公带着犹疑的神情,“但天下乱局似乎还会继续。”
“怎么说?”
“帝星坠而飞星替了帝星位置,这意味着可能发生三种情形。第一种是二世皇帝崩,新皇帝立,但此番星象不似,因为帝崩而后立,通常是帝星先坠,新帝星原位再明,如始皇帝崩后立二世皇帝时的景象。第二种是有人僭夺皇帝位,但这种情况下星象应为飞星将帝星撞出紫微宫夺位,然后原帝星消逝。第三种则是……夺舍。”
夺舍,为方士所用之语,其意就是一个外来的灵魂驱逐了一个人原有的灵魂自己“住”了进去。如果把身体当屋舍,灵魂当住客,则就相当于外来灵魂夺走了原有灵魂的“屋舍”。穿越题材以夺舍的方式穿越为多,而像穿越小说鼻祖黄易的《寻秦记》中项少龙那样肉身穿越的相对要少。
安期听到“夺舍”两字也呆住了,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依南公卜算,是哪一种?”
南公摇摇头,“卜算无果,单以星象论,夺舍最为相近,也最能说得通。”
“不管是哪种事情发生,帝星复明,西方星灿,四煞中偏西近帝星之铃星,有向东方擎羊相靠的倾向,而擎羊之光力压铃星,铃星或将先逝。”他看了一眼安期接着说:“你不是问楚之三户何来四煞?本应灭帝星的一煞即为西方伴随帝星的铃星,而现下此星有东移靠近擎羊之势,则很可能为擎羊所灭。只是,四煞当下并照,可只有三煞还算明亮,但皆不及飞星占位而生出的新帝星亮。这就意味着,至少秦川八百里,可能会重新稳若磐石,战乱将会被局限在山东之地,而成三煞互争之局。”
南公叹了口气:“这天下之局带动星象,已不是一遭了。”
“此话何意?”安期盯着南公的脸,貌似还没听明白。
“还记得老夫昨夜曾说始皇帝崩后新帝星曾经生变?数月前也是帝星被替,西方一星冲撞本尚明亮的帝星并替了帝星的位置,颇似老夫刚才所说第二种情形,即僭位(以下犯上夺位)。只是被替帝星并未直接坠落消逝,而是以暗芒之形而东去。僭位的新帝星晦暗不明,铃星光灿而致四煞并起,使老夫先前卜筮而得‘三户亡秦’之兆落到实处。然如今这帝星再次被替且复明,秦或不得亡也。”
南公说罢,又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上次帝星被替之象,吾就认为皇帝身边有人以伪皇帝篡夺帝位,此人当为铃星。真帝星东逝,而昨夜飞星恰自东而来,难道是又明光而复返,或真的是夺舍复归……”
安期闻言有些怔忡,先是近乎失礼一般的使劲看着南公的脸,然后突然惊醒一般的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头晃了晃,又搓了搓脸:“南公,老朽本想在此和你盘桓数日,也把我这些时日采到的药草炮制一番。但现在看,我必须立即西进关中。”
“因为帝星异变?”
“不完全是。”安期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脑,“昨夜老朽也得一梦,梦到咸阳王气大涨直冲云霄,光芒溢出秦川并东涵太原、代地,一道清芒甚至直入南越。而同时,山东三煞的王气锐减,尤其芒砀之间的第三煞,王气本来比第二煞强盛且有最终为帝王之相,但现在两煞之间已是五五之数。只是,与梦中所呈的咸阳王气比,三煞的王气都突然变得虚浮而似无根基了。而你刚所言铃星之煞,梦中确有一道煞气有东移迹象。此煞因不含王气,之前并未使我关注。”
安期让南公先消化一下他说的话,片刻之后继续说:“数月前,老朽于泗水郡曾见一童似类夺舍之相,观其面相当亡却未亡,且具帝王姿。当时只觉老眼花矣,为帝王者何却是士子童仆?现在听你所言而思之,此童未必就不是第一次帝星更替时东逝之星,此番回返关中已重主帝位。或者就如你所说,有灵魂进入已亡皇帝之舍而西归,重夺皇帝位。”
稍顿,安期向南公深施一礼:“你我皆知,方士中似我等,并无故国之念,惟愿天下平靖、众生安宁。所以,老朽要去咸阳看看,无论帝星重归,还是夺舍占位,只要大秦王气如昨夜梦中一般充盈,老朽就要看其是否具备消减战乱、减少黎民伤害的能力。如果确实有,我就要为此帝星作一番谋划。”
“秦人好杀。”南公似乎不太赞同安期的想法:“虽始皇帝一统天下消弭了战乱,可秦律严苛,六国百姓不能适应,为此也有不少人亡于律法。若秦可亡,对天下百姓也许还是好事。”
安期笑了:“秦人好杀唯针对六国,不如此不可统天下。若帝星未明致天下诸煞相争,难保百姓于战乱中亡者更多。既然新帝星光灿,至少秦地百姓可脱战祸,若谋划得当,能多救一些山东百姓亦非不可能。事情总要去做,不能依星象、望气和卜算而预先知道了就静待发生发展。你我均知,这未来之事并非是注定的,要依人所为而变。”
南公单掌拍了拍前额也笑了:“老安期所言不差,就老夫认定亡秦必楚时,星象就突现异动,谁知后事又将如何?就如你所说,新帝星即便只能稳住关中,也一样造福上百万户的百姓。好吧,如果你在关中有好缘法,需老夫尽力时可传信来,于百姓有益之事老夫愿为也。”
“那是当然。安期这就告辞了,日后真若有需南公相助之事,自会遣人带信或亲来劳烦与你。”安期深深的行了一个正揖礼。
“必不负安期所托,到时但传信来。”南公也郑重其事的回了一礼。
天气如昨日安期翁来时一样晴朗,安期翁深吸一口气,走到即将下山的道口回首望了望,见南公依旧站在柴门内望着自己,笑了笑,向南公挥了挥手,一步一步极稳的走了下去。
“没有不变的未来,人之所为影响了未来,也就带动星象和卦象。”南公喃喃念叨了几句,又把目光望向安期翁消失的山道口,“希望老安期能遇到真命之君主,让天下百姓尽早得安吧。”